——专访北京市新发地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玉玺
在3月18日全国城市农贸中心联合会农产品流通专家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北京市新发地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张玉玺作为农产品流通专家委员会特聘企业专家出席会议并重点发言，发言中谈到了最近他就农产品流通问题致温家宝总理的一封信。会后，我们联系到了百忙中的张总，围绕这封信和企业的经营管理、威尼斯人2299的文化建设等问题对他进行了专访。
记者：张总，您好！我们了解到，您在两会期间就农产品流通问题给温家宝总理写了一封信，请您介绍下这封信的内容，谈谈当时写这封信的初衷好吗？
张总：我和农业、农民打交道将近60年了，一直以来，我都很关注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政府工作报告中有关农业、农产品流通的政策。今年3月5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讲了全面加强“三农”工作要采取的措施，表明了国家对“三农”的高度关注，但却只字未提农产品流通问题，我认为，农产品流通和生产一样应该引起政府的重视，因为三农问题的核心是农民增收，而农产品市场对于农民增收的意义非常大，农民生产出的农产品只有经过市场交换变成农民口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增收，否则，农产品就有可能变成废品，谈不上增收。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农业大丰产就意味着农业大丰收，而市场经济体制下却不是这样，丰产不一定丰收。国家重视农业生产，给与补贴，促进农民生产，可现实是生产出的东西不见得就能换成真金白银。举个很简单的大白菜的例子，我们总结其规律基本是“两平一歉一丰收”，所谓歉年就是大白菜产量特别高，属于丰产，但价钱却是几分钱一公斤，农民生产出的白菜赔本。歉年出现通常有这么几个条件：第一，上一年一定是大白菜价格很高的年份，刺激了农民种植大白菜的积极性，种植面积增加；第二，这一年正好赶上风调雨顺，适合大白菜生长，大白菜亩产量剧增。而丰收年却不一定是丰产年，丰收年出现也需要具备条件，即上一年种白菜肯定是歉年，农民没有了种植积极性，面积缩小，而第二年大白菜产量平等，这种情况下白菜价格剧增，可以达到7、8毛钱一斤，农民种大白菜的积极性转而又提高了。所以我们讲，没有种不出的农产品，只有卖不出的农产品，如果农产品经过市场交换卖出了好价钱，农民在市场上赚到了钱，收入增加了，农民自然会去种植，同样，农产品卖不好，农民自然不愿意再种了。因此只有建立顺畅的产销流通机制，才能有效地解决农产品卖难问题，实现农民增收。可以说，不关注流通的农业是不完整的农业，是有缺欠的农业，农产品批发市场对稳定农产品价格、促进农民增收有着特殊意义，我觉得各级政府应该关注流通，关注市场，而且我对农产品流通，对咱们农民有很深的感情，看到今年报告中对农产品流通只字未提，心里挺不是滋味，就希望通过写信这种方式向总理表达下想法，谈了当前我国农产品批发市场基础设施落后、恶性竞争严重、产销矛盾突出、存在安全隐患的现状，建议国家关注“三农”必须要重视流通、关注市场建设，这是由农产品批发市场的性质决定的，也是解决“三农”问题的核心，提出了解决问题的一些具体建议和对策，呼吁国家对农产品流通业更多的关注。
记者：农产品批发市场对稳定农产品价格、促进农民增收的确有着特殊意义。新发地市场是首都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是首都市民的“大菜篮子”和“大果盘子”，华北地区交易量最大的农产品集散中心，在全国也有很大的影响力，重要作用不言而喻，而据了解，最初的新发地市场却是靠三个“15”起家的，15亩地、15个人、15万元启动资金，您能谈谈这段创业历程吗？这段经历对您现在管理经营市场有怎样的影响？
张总：1976年我从部队退役回来，在新发地村做过统计员、放映员、渔场场长、管过汽车队，后来脱产三年去农校学习农业，1984年毕业，1985年分田到户，当上了农业经理。1985年正是北京市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新时期，当时村里农民手里有了菜，自发形成了一个农贸自由市场，不但造成环境脏乱差，也引起了交通的不便，当时我作为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干部，主要工作是每天早上去市场轰人。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了农民卖菜的迫切心情，作为农业经理，我觉得应当为农民解决卖菜难的问题。1988年5月16日,我们15个青年靠15万元资金圈出15亩地，找了些铁丝网一围，这就是最初的新发地市场。农民当时很高兴有了卖菜的地方，我们解决了农民卖菜难的问题，也达到了治理环境和交通的目的。最初的想法只是解决本村农民的卖菜问题，但之后邻村的菜农也陆续到这里卖菜，我们还比较开放，并没阻拦，再加上新发地位于北京市南四环与京开高速交界处，交通非常便利，后来像北京大兴区、河北固安县等地区的菜农也陆续进入我们市场，15亩地逐渐变成了25亩，40亩，60亩，100亩，市场就这样发展了起来。
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我们开始对入市场的经销户收费，第一年收了85000元，第二年收了283000元，第三年收了590000元，第四年收了1230000元，第五年收了200多万元，在90年代初那个还盛行万元户的年代，200多万元绝对算得上天文数字，这时我们才真正意识到办市场可以赢利，我也是从这时开始正式研究市场，研究市场怎么管理的。当时没有现成的经验和方法可以学习和借鉴，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我的方法是换位体验，从做一个卖家开始，当时打听到内蒙古集宁市的西红柿价钱要比北京高很多，内蒙古2.5元/斤，新发地0.05元/斤，于是我从北京买了两卡车西红柿到内蒙古去卖。回来后又开始体验做一个买家，到河南漯河、驻马店收购大蒜、黄瓜，运到新发地来卖，一路上体会到了经销户的奔波辛苦。这么一买一卖，总结出了管理市场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比如我们要求市场里的管理人员一律不许买市场里的东西，因为客户不会按原价卖给管理人员农产品，这是我在内蒙古集宁市当卖家体验出来的，这样吃拿卡要问题就避免了。另外，市场治安非常重要，农产品流通行业属于低利润行业，农民卖菜不容易，最担心的就是遇到欺行霸市的人，需要一个宽松安全的场合，这是当初我去内蒙古卖菜时很切身的体会，所以我们一直把市场治安当成头等大事来抓。在卖的过程中我还深切体会到经销户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赚钱，迫切想减轻成本，多挣利润，商贾云集才叫市场，所以稳定客户很关键。我们规定不要放过赔钱的客户，因为市场客户有一个原则是“请不来，叫不来，赚钱准来；轰不走，赶不走，赔钱准走”，在你的市场赚到钱的客户还是你的客户，而对待不赚钱的客户要想办法把他留下来，帮他总结赔钱原因，退还收取的费用，这样，下次他才有可能再成为你的客户。我们市场的宗旨是“让客户发财，求市场发展”，客户赚钱了，市场自然也就发展了。后来在干部提拔、职工转正问题上，我都要求他们先到外地当一次商户，做一次生意，体验商户在市场上需要什么，关心什么，换位思考，回来就知道如何管理商户，如何更好地为商户服务了。
记者：如果说“让客户发财，求市场发展”是新发地市场的经营理念，而在非典、雪灾、震灾这些非常时期，市场在应急保供、帮助解决灾区农产品卖难、捐款捐物等方面所表现出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也令人钦佩，这与市场的威尼斯人2299的文化肯定是密不可分的，请您谈谈新发地市场的威尼斯人2299的文化建设，您是怎么看待企业经营发展与威尼斯人2299的文化建设关系的？
张总：农产品批发市场上连三农，下连民生，所谓“上连三农”，刚才已经谈到了，三农的核心是农民增收，农产品只有在市场上卖出好的价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增收。而新发地市场又是北京市农产品价格的晴雨表，这就是“下连民生”，另外它还是城市安全的一个重要保障，因为农产品属于市民的生活必需品，在非常时期，如果农产品供应保障不了，社会稳定就难以保障。比如非典时期白萝卜、木瓜等农产品价格飞涨，这时如何保障供应非常关键，当时我们综合运筹，南北调度，从外地运过大量蔬菜水果保障北京市的供应，及时解决了北京市民的“吃菜难”问题。去年冰雪、地震灾害发生后，市场也积极行动，特别是5.12汶川大地震后，市场原本定于5月16日召开建场20周年的一个庆祝纪念大会，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地震后，我们把它改成了“大地情怀”的赈灾演出，当时仅演出现场的客户就捐了100多万，市场通过这次赈灾演出，以及爱心捐赠日、交纳特殊党费等形式累计向灾区捐款达到110多万元。企业不能单纯的追求利润，关键时候要效忠于祖国，要反馈于祖国，要牢记回报社会。
温家宝总理说过，企业要承担社会责任，企业家身上要流淌着道德的血液，实践表明，任何一个企业要实现健康发展、可持续发展，都必须把企业目标与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统一起来。像六必居这种老字号企业都有自己完整的威尼斯人2299的文化，讲究以人为本，充满了很多道德元素，如果一个企业没有道德文化作支撑，只单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那么这种企业一定是“火不过三年，活不过五年”，像80年代一批人抓住了时代机遇，一夜暴富，但普遍缺乏道德，缺乏社会责任感，现在看来，这些人和企业基本已经销声匿迹了，也从一个侧面验证了这句话。所以企业既要追求利润，又不能放松文化建设，要树立一种道德观念，有一种道德责任感，这是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根本。
记者：新发地市场在提档升级、股份制改造方面都走在了前列，请您谈谈市场未来的发展前景，您认为一个现代化的农批企业应该具备哪些特征，领导者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张总：新发地市场走过了二十多年的历程，发展速度比较快，但发展质量还有待提高，这二十年是新发地市场量的积累过程，而现在进入了质的飞跃阶段，质的飞跃含有很多因素，一是加强威尼斯人2299的文化建设，二是市场的升级改造，第三是保障食品安全，我认为这三个因素构成了一个现代化农批企业最基本的特征，缺一不可。新发地市场正向着这个方向迈进。
作为企业家，我认为首先要有责任感，也就是说，领导者最重要的素质是责任感，如果一个企业家缺乏社会责任感，是领导不好企业的。我们也一直在对职工进行这种潜移默化的道德责任感教育，比如我们不提拔不孝敬父母的职工，人在社会上都是有责任的，孝敬父母是子女的责任，连这个责任都不负的人又怎么可能对工作、企业负责呢？我相信，只有勇于承担责任的人才能做好本职工作，才能成长为一名好的管理者。
记者手记：
从当初靠15亩地、15个人、15万元启动资金发展起来的小农贸市场，到如今占地面积1520亩，固定摊位4964多个，定点客户8000多家，日均客流量6万多人（次），2008年实现总交易量78亿公斤、总交易额260亿元的国家级农威尼斯人2299的产品中心批发市场,新发地市场整整走过了20年,去年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之际，市场获得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农产品批发市场行业“十佳突出贡献市场”的殊荣，可谓实至名归。如今的张玉玺虽然身兼新发地农产品有限公司董事长、新发地村党总支书记、全国城市农贸中心联合会常务理事、中国农产品市场协会会长等数职，更有“全国劳动模范”、“优秀市场管理者”、“中国三农人物”等诸多荣誉光环笼罩，但新发地人那朴实直爽的本色却没有改变。采访中可以真切感受到张总对生长的这片土地，对于新发地市场和整个农产品流通行业的热爱。而他对于农产品流通行业的那份责任感也随着越做越大的企业不断增强，他希望尽自己所能，作为农批企业的代表发出更多的声音，为农批行业发展争取更多的政策支持，把新发地市场最终建成全国一流的一级批发市场，从而影响和带动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更加健康快速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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